六十八
两个被捆绑的土匪,在陈永良一家离去后,一个土匪用牙齿咬断另一个土匪身上的绳子,两个土匪挣脱后,趁着夜色逃出齐家村,跑向刘村,跑得大汗淋漓,两条落水狗似的跑到张一斧跟前,向张一斧报告:
“齐家村的人造反啦,救走了顾益民,他们人多势众,把我们两个五花大绑,我们咬断绳子才跑了出来。”
张一斧天亮之前集结起五十来个土匪,杀奔齐家村。张一斧行前对手下的土匪下令:
“给我斩尽杀绝,鸡犬不留。”
早上的时候,几个没有离开的孩子,在村口看见大群的土匪沿着田埂走来,他们跑回去喊叫:
“土匪来啦,土匪来啦。”
一排子弹追上他们,他们绊脚似的一个个倒下去,土匪的枪声让齐家村惊慌失措。陈永良昨天走时叮嘱村民尽快离去,大部分村民还在收拾东西准备离去,他们没想到土匪这么快就杀过来了。
大群土匪走来时又是朝人开枪又是挥刀砍人,村民乱窜逃命,那些女人们,看见自己的孩子在枪声里倒地,发出凄厉的叫声,一个个扑了上去,手持利斧的张一斧对准扑上来的女人乱砍,其他土匪也用长刀砍向她们。四溅的鲜血让空气里飘满血腥气息,后面的女人看见前面的女人被砍下肩膀、砍下胳膊、砍下脑袋,仍然视而不见地扑向自己的孩子。一个女人抱着孩子跑来,张一斧上去砍下孩子的头,孩子的鲜血喷射而出,女人满脸是血,她浑然不觉,抱着无头的孩子仍在奔跑,她以为孩子安然无恙,跑出了村庄。
土匪挨家挨户搜查,见人就杀,见物就抢,杀完抢完一把火烧了房子。齐家村顷刻成为火海,跑得快的从田地里四散而去,不少人跳进水里游向远处的芦苇丛。有人撑开一艘木船,向着芦苇丛摇船过去,二十多个跳进水里的人游向木船,一个一个努力爬上船,可是水里的人还没全上来,木船就翻了,他们在水里乱成一团,竭力爬上翻转过来的船底。
齐家村有两百多人没有逃脱,他们在熊熊火光里被土匪驱赶到晒谷场,张一斧向他们喊叫:
“你们二十个人一队,给老子站好,老子要斩草除根。”
土匪如同牵出羔羊一样,一次拉出二十个人。土匪挥舞长刀,砍下一个个老少人头,还有土匪扔出梭镖,穿透一个个男女的胸背。尚未出生的孩子,被土匪戳死在母亲肚子里。梭镖拔不出来的,土匪抬脚蹬向尚有气息的身体,拔出梭镖。两百多人的鲜血在空中飞溅,溅满晒谷场四周的树叶,又从风中摇晃的树叶滴落下来。鲜血染红晒谷场的泥土,染红老人的白发、孩子的瞳孔和女人苍白的脸。前一批村民被土匪杀得如同砍瓜切菜,后一批村民眼睁睁看着,他们泪流满面,恐惧嚎哭,哀鸣低泣,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在风中抖动,让躲进芦苇丛的村民听到后浑身战栗。
十多个年轻女子留到最后,五十来个土匪扑了上去,把她们摁在鲜血和尸体上,强奸了她们。土匪们你争我夺,为抢一个姑娘拔刀相见。有两个土匪因为互不相让,挥刀斗殴,互相砍得鲜血淋淋,回头一看,那个姑娘已在别的土匪强奸中了,这两个土匪火冒三丈跑回去,每人一枪将那个姑娘打死,然后继续挥刀互斗。正在强奸姑娘的土匪满脸是血,这个土匪暴跳如雷,他一手提着裤子,一手像是抹汗水那样抹去脸上的鲜血,从地上捡起一把长刀向那两个还在互斗的土匪砍去,于是三个土匪混战起来。旁边仍在强奸中的土匪扭头看着,一边强奸一边议论起来:
“这他妈的谁跟谁打呀?”
“他妈的看不清楚。”
张一斧强奸完两个女子,他系上裤带,骂着走过来,他飞脚踹开正在打斗的三个土匪,对他们破口大骂:
“他妈的真没出息,放着那边活蹦乱跳的鲜货不要,在这里为个死货斗得头破血流。”
十多个年轻女子被土匪轮番强奸后,又被土匪用长刀砍落人头。齐家村一片火海,噼啪爆裂声经久不息。六百多人口的齐家村有二百四十九人惨死,河水红了,青草红了,树叶红了,泥土红了,尸体横七竖八,东一堆,西一堆,满村都是。白天的齐家村腥风血雨,哭号惨叫不绝于耳;天黑后狂风吹来,狂风的哀鸣声声不息。
四十三具村民的尸体被土匪抛进村里的小河,这是万亩荡伸进齐家村的水流,这些尸体从齐家村的小河漂浮进入万亩荡宽阔的水面。在万亩荡的水面顺流而下,漂浮到了溪镇的码头。苍蝇云集的尸体让码头那里的船家捂着鼻子忍受阵阵恶臭,要用竹篙撑开尸体,才能让船只进出。四十三具尸体在溪镇的码头漂浮多日,万亩荡的河鱼成群而来,争食浮尸,将浮尸吃得千疮百孔,最后剩下一具具白骨,然后沉落水底。
那几天里,溪镇空气里恶臭弥漫,人们无缘无故上吐下泻,药铺里的驱吐药和止泻药被抢购一空。人们几个月不敢饮用万亩荡的河水,捕捞上来的河鱼也无人敢吃,有些大鱼被剖开肚子后,里面还有尸体的手指甲和脚指甲。